江南的冬雨裹着盐粒砸在乌篷船上,沈砚舟望着舱底渗出的积水漫过棋盘,黑子已被咸水蚀成模糊的灰。
船尾摇橹的老汉哼着运河小调,沙哑的嗓音混着冰碴刮擦船板的声响,恍惚间竟与二十年前谢明微离京时的马蹄声重叠。
"公子,前头就是临安驿了。"
沈砚舟的竹骨折扇挑开舱帘,扇骨暗藏的磁石突然轻颤——岸边芦苇荡里闪过道玄色人影,腰间佩玉的纹路正与江怀砚奏疏上的河图暗纹严丝合扣。
他指节叩击船板,三枚浸透的棋子突然沉底,在积水中拼出残缺的"巽"字。
临安驿的灯笼在暮色中摇晃,灯影将墙上的盐渍映成张牙舞爪的鬼面。沈砚舟抚过客房板壁的裂痕,指尖沾着的白霜忽然泛蓝——正是邙山盐矿特有的观音泪结晶。
当更夫梆子敲过三更,窗棂突然被盐粒击穿,混在雪籽里的蜡丸遇热炸开,显形的密信边角绣着玄夜司的飞鹰暗纹。
"沈家茶园东南角,槐下三尺。"
沈砚舟的扇骨挑开蜡丸夹层,磁粉吸出的寒铁碎屑在烛火中凝成北斗。
他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——谢明微立在钦天监檐角,腕间银铃震碎雨帘的模样,与密信上飞鹰撕咬"巽"字的姿态如出一辙。
五更天的沈氏茶园飘着腐叶与铁锈交织的腥气。沈砚舟的靴底碾过冻硬的盐渍,忽然在东南角的槐树下踩到块凸起。
铁锹破土的瞬间,混着荧粉的盐晶从土层渗出,竟显形出工部密档的残页——永昌二十三年七月初九,三皇子亲批的"漕银改道"朱批,正盖着沈家祖传的盐引印鉴。
"公子当心!"
随从突然扑倒沈砚舟,淬毒的弩箭擦着他耳际钉入槐树。树皮裂开的刹那,二十年前埋盐的陶瓮轰然炸裂,腌透的密信如雪片纷飞。
沈砚舟的折扇挑起半张残页,混着荧粉的"荧惑守心"四字正吞噬他父亲的私印。
临安城外的破庙里,沈砚舟望着篝火吞噬密信残片。当混着盐粒的寒风掀开供桌破布,半枚染血的谢府旧玉突然滚落——玉珏缺口处的磁粉正吸附着他袖中残棋,在香灰里拼出江怀砚的官印纹样。
"沈公子别来无恙?"
江怀砚的月白官服自残垣后转出,腰间佩玉的河图暗纹遇火泛蓝。
他指尖弹射的盐晶突然爆燃,在供桌上烧出北境盐道图:"谢尚书当年埋这玉珏时,可曾说过璇玑局中局?"
沈砚舟的折扇突然裂成两截,扇骨暗刃挑开江怀砚前襟——心口箭疤旁新烙的飞鹰刺青,正与密信上的玄夜司暗纹严丝合扣。
当庙外传来马蹄声,谢明微的银铃轻震突然刺破寒夜,惊得供桌上的盐晶棋盘轰然崩塌。
子时的运河飘着盐雾,沈砚舟立在乌篷船头,望着对岸玄鹰旗在风雪中翻卷。
谢明微的紫金蟒袍掠过冰面时,腕间银铃震碎薄冰,二十年前沉船的锁链声突然在河底轰鸣。
"沈大人可喜欢这份大礼?"
谢明微的银针挑开冰层,腌在盐晶里的沈家老仆头颅浮出水面。当混着荧粉的"巽"字暗码吞噬冰面倒影,沈砚舟忽然想起那个雪夜
——她立在阴山盐瓮前轻笑的模样,比此刻的观音泪更毒三分。
"这棋局..."他碾碎袖中残棋,靛蓝粉末随风飘向对岸,"萧尚书打算下到几时?"
谢明微的青丝扫过玄鹰旗,发间银铃震落最后一片雪幕:"待到沈公子看清..."冰层突然炸裂,腌透的工部密档浮出河面,"棋局本是血局时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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